老古董店：时空之旅中的邂逅，探索历史记忆的宝藏

前面街角有座小小的酒吧，不大的店面，几次来回经过，白天时总是大门深锁，然而用镶嵌玻璃做出的小招牌，用歌德体拼出“Wine”，墙上则是简简单单挂着一块木板，上写了boutique bera。晚餐后天色暗去，这家小店倒是转亮，灯光暧暧昧昧地从几乎被各种小物遮掩住的窗户中透露出来。

除去古董之外，小店里每个角落中，都放着各式各样的奇怪玩意儿：横梁上一字排开来自西班牙的彩绘瓷盘；墙壁则挂着古典油画，在将明未明中诠释空气远近法；以及零零总总的欧洲杂物、人形烛台、镀金画框、嘉年华羽毛面具、泰迪熊糖果盒、甚至暴龙小玩偶....现在全都如谜般地栖息且滋生在昏暗与幽冥当中，仿佛闪闪欲动似的，披戴着彩色又厚重的光斑——那些辉与芒，全都是投自几盏低低吊挂的水晶灯、和来自镶嵌玻璃灯的折射。

一位小老太太—发色已经退到几近全白，只有末梢还带有一点金褐色—听见门铃声，从里面走出来，对我们微笑。她就是罗拉小姐。

罗拉小姐正坐在里头的吧台，独自喝着酒。完全没料到里面居然是这样，一下子却有些不知所措，说“wine?”老太太见客人上门，殷勤地招呼起来，听到我们想喝葡萄酒更是高兴，老太太看着两刁客挑出这瓶酒，一脸充满珍惜好奇的复杂表情，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好吧，既然天涯遇同好，而且我们就万中选一的挑中了好友的赠礼，不如就干脆邀请她也上桌来，一起把酒同欢吧！

小店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酒吧堆满了各种东西。巴洛克风格橡木家具、手工雕花的水晶杯、在杯缘细腻镀金的骨瓷...如果稍加仔细端详，它们各有各的独特之美，不难想像在某个时间点和某个地方—适逢它们的花漾年代—这些物件都曾是值钱的东西，只是现在磨损了、过时了、人们不再喜欢那种风格了。

“在过去的40年间，这里是我的古董店。”罗拉说。

她跟我们一样，最爱法国酒，既然说到了法国，也就不免骄傲的提及自己儿子，为了在米其林星级的餐厅修业，曾住第戎。罗拉小姐年纪大了，这家古董店也逐渐变成了她个人的收藏展：从这儿那儿淘来的老货、别人的赠礼、旅行的纪念品....

好酒是最佳的谈话头，在微醺中三人比手画脚东聊西扯的，也不知道谈了什么，老太太忽然把酒杯往桌上一摆“我去买包烟。”说完就把整间店留给我们，自己推门出去了。鸡犬没料到换我们顾店，觉得有点好笑，琢磨着贝拉小姐确实是有那种老烟枪特有的干咳。她一回来就说“我每天没抽上两包烟没办法活啊，不过健康检查身体看起来倒是很健康。”马上点燃一只。

然后带我们去一探地下酒窖，潮湿幽暗霉菌长得铺天盖地，每一步都像踏在厚地毯上，悄无声息。一道铁栅栏后头，就摆着全酒庄顶级值钱的年份陈酿，最古老的甚至可回溯至1920年代！我们眼巴巴地张望，已接近百年的老酒结满牢密的蜘蛛网，像是两手交叉胸前的木乃伊法老王，依然在地底深处安稳地沉睡着。老酒与老太太的双重年老，所以开瓶器才旋到半途，瓶塞就碎掉了....

扑面首先是股李子干和乌梅的味道，显示了酒体已氧化的老态，“大珍藏”啊，你这段时间是怎么飘洋过海、在世间流浪的呢？然而稍微摇晃几下，更丰富与强烈的咖啡、松香、茴香等等香料味，开始与首先的干果气息交融，并且微妙地产生递变，取而代之为以木质为主调的香气。

古董店并没有出现在google地图里面，她也没有脸书帐号或email，要不是有照片为证，当天的记忆全都因为喝了太多，只剩下些深浅不一的影子。也许我们在那一夜里其实碰见了一只狐狸，就像是你在荒野里面看见一个小客栈，你走进去喝了一杯，等到隔天天明之后再度回来，却只找到一个狐狸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