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的松花石：虽然不美，却充满温柔

我最早收的一块产自柳河的松花石是柳河雾带。那是一块鱼形、墨绿色的石头。当时并不知道是啥品种，主播也叫不出名字，只说是一块丑石。直觉告诉我这是一块好石头，视觉告诉我这是我喜欢的颜色、纹理、形态。拿到手里反复端详，它的确是一块丑丑、质朴的鱼形，深绿的颜色比一般绿色松花石要沉稳耐看。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石头上的纹理叫做刷丝纹，而刷丝纹是通化老坑湖上坑最典型的代表。湖上坑是清宫砚材取料的老坑之一。因此带有刷丝纹松花石的石质是毫无疑问的好。这些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事情。第二方浅墨绿柱状的柳河雾带，我摆在富贵竹的旁边，倒也相映成趣。我一直猜测所谓的雾带就是指石头上那一道道基本均匀分布白色带状的横隔。大安的石商告诉我柳河雾带其实是山东的石友取的名字。当年在山东办松花石展会，柳河雾带特别受欢迎，也因此有了名字。雾带，一开始被人称作柱状松花石，后来才有了比和它形状较贴切的名字。柳河的石头里，雾带会有隔，塔石也会有隔。从造型来说，雾带没有塔石奇特。可能也是因为产量的原因，网上直播间里已经很少见到柳河雾带的身影。很多新人甚至已经不知道还有柳河雾带这样一个品种。松花石里不少品种都会带横隔，除了柳河雾带和塔石之外，竹节石也会带有横隔。塔石和竹节石带有横隔，正好符合它们各自的特征。一些带隔的品种，也就很自然被称为隔石。不过雾带的隔却是极其特别，很多时候圆柱一样的石头上像开了花一样长出那些隔，或者像蘑菇、树……基本如同儿童卡通画里的形象。如果以奇而论，或者以“丑”而论，都是极富个性色彩。

现在网络上偶尔出现柳河雾带已经无人问津，估计也是绝坑久了，加上它优良的石质被丑拙的外形所遮蔽，新人们已经没有通过镜头细细打量它的冲动。虽然已经稀缺，石商们却也没有办法一时间让新粉们去接受这么一种丑丑的石头。赏石里的几个要素：痩、漏、皱、透都很容易理解，但是苏东坡提出的“丑”，以质朴丑拙为美却不是一般人所能接受的。其实它的审美观念来自于老子《道德经》里说的“不欲碌碌如玉，珞珞如石。”说赏石是拿一块石头检阅自己的修养亳不为过，懵懂地去面对石头的人太多。那样的赏石方式恐怕就像普通的和尚效仿达摩面壁，无异于煮石蒸沙。

相比之下，反倒是柳河塔石形状奇崛，更受玩家青睐。塔石，顾名思义，形状就像宝塔一样上尖下宽以立高圆锥形为主，颜色以绿色居多，黄色的塔石则相对较少。一条条横隔使塔石更为形象。大型的塔石往往可能出现十来道横隔，使一块石头开起来就像一个十几层的高塔。也有矮粗形态的，被称为宽塔。比较起来组合型的塔石不多，通常出现双塔形就比较少见，多塔组合的塔林更是极为罕见。最近两年，网络开毛石的直播间越来越多，也经常会有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比如开塔石的时候偶尔会开出空塔，一个半米或者更高的高岭土包浆里石头的影子也没有。出现这种情况直播的老板通常会给予补偿。但开出哪怕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你也得自认倒霉。因此柳河塔石的毛石和成品价格出现了较大的反差。毛石的便宜和成品的昂贵多少给赌毛石的玩家一点心理安慰。去年有一些石友扎堆开塔石寻求刺激，我只是旁观。看的多了也得出结论，它的窍门在于毛石的重量。石头比高岭土包浆要重很多，一块个头很大的毛石如果重量跟不上，基本可以确定会令人失望了。

柳河塔石的大形态基本就是塔型。按道理说这样一种单一的形态应该是很容易令人日久生厌的东西，但其实不然。类似的比如松花石里的竹节，不仅产地多，也是形态各异。你会惊叹居然是石头穷极了竹子的变化。它可以非常逼真地和竹子相似，也可以是竹子一样高低错落形成的山峦，各种形态不一而足，但却不失竹节的基本特征。塔石也是类似，像塔而不是塔，诚如白石老人论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歌德曾经说艺术是戴着镣铐跳舞。类似于竹节、塔石、禅石这些造型单一的石种岂不也是如此？它只能在一个界定的狭小范围内穷极变化。爱阔凭鱼跃可以去“致广大”。戴着镣铐跳舞却又彰显了事物无限可分性的“尽精微”。

柳河的石头除了塔石，其他资源基本都面临枯竭了。比如柳河瓷白，原先叫象牙白，因为某些平台对于敏感词的限制，只能改名为瓷白。说来惭愧，我到处寻找的时候，却没想到自己卧室里摆着的一块不知名，近乎白色，透着极浅粉绿色和红色的石头就是柳河瓷白。当时在直播间镜头里看着觉得玉化、发白，看到实物却并没有那么白。严格来说它算不上白色。最初我根据石质判断以为是青沟彩石，找通化的朋友看了说不是，没彩，即使是的话也是最最普通的彩石。这块石头同样是一块丑石，除了有两个透之外，看起来平平无奇。买它的时候主播并不知道是块什么石头，只是觉得它颜色特别，有玉化迹象才推荐了。根据我的经验，这样一块丑石，如果没有来历的话，是不会有人给它配座的。石商也不会收来转卖。有的时候，捡漏就是大家都看不懂的时候，冷僻到一直无人问津的时候。我不能确定那块石头是捡漏了，但是柳河瓷白的确是非常稀少，难以找到了。既没有人推荐，也没人求购。我一般不直接向石商点菜，点了他就会卖高价，没办法，这是潜规则。后来在通化一个直播间开毛石，老板拿出一些据说是家门口捡的白石头毛石，不知道名字。实际上开出来却并非想象中的白色，而是近乎玉化的绿色或者黄色套白的丑石，典型的柳河石头特征。我问是不是柳河瓷白，说不排除是柳河的石头，太近了，也说不定捡毛石就翻过了山头，但不是瓷白。这几块石头，我一直当做奥陶石看。其中有两块典型是碎石伴生亿万年长成一个整体的特征非常明显。通化的朋友看来视频也觉得是奥陶石。相对久了，我有了一种忽然产生似乎没有任何依据的主观判断，这些东西是柳河瓷白的变种。或者称之为杂坑的产物。直到我在大安开直播的石馆收到真正上品的柳河瓷白才确定自己的判断。之前的直播间不敢说它“家门口的白石头”是柳河瓷白，是因为不够纯正。而我最早收的一方，也属于玉化程度不够的普货。上品的柳河瓷白当然必须是它原先名称的特征——象牙白，而且通体皆白。还有一个比较明显的特征是它经常会出透。松花石里出透比较多的石头只有两种，一是绿金，二是瓷白。我新收一方瓷白顶部是大片瓷白，腰部以下绿、蓝套色，白色部分有一缕暖红点缀，蓝色与白色交接部分如同画笔描摹出几道由浓向淡过渡的彩带。另一方被人偷了塔，经常在直播间买东西都知道所谓偷塔是拍卖的时候无人再加价，最后倒数10、9、8…或者5、4、3、2、1、0计时的时候在喊0前出价。被偷塔这一方面价格高了一倍，也更好看。基本就是绿、黄、白、蓝套色的彩石，色彩亮丽，纯度也很高，实属不可多得的精品。

柳河瓷白比泼墨和墨绿开发应该早一些，因为一直以来大家都知道松花石没有黑色，没有说过松花石没有白色。而现在恰恰相反，黑色松花石风靡的今天，你想找一块白色的松花石却又很难了。除了柳河瓷白偶尔会出通体白色的石头，其他诸如金包玉、泼墨里的黑白道、白脖、紫玉等等都是局部白色。

最近直播间柳河雾带和瓷白的出现一是因为部分石馆倒闭清仓流出的库存，二是因为几位石友开始尝试性收购使石商看到了一点希望。这几年因为疫情的原因，流通环节出了问题。网络销售成了石商几乎唯一的生机。而网络上，也不过两三百人在关注着松花石，真正有购买欲的不过百人。在松花石销售达到冰点的今天，网络销售松花石的直播间却在快速增长。其结果只有一个：加速内卷。许多平时见不到的品种之所以浮出水面也正是这个原因。销售低迷促使石商去给客户找石头，部分库存的稀缺品种以低价流出。柳河瓷白和雾带实际上多年前已经被人严密考察储量后以出售一套住房所得区区不足百万元的资金撬动，引发资金排队竞买，导致资源耗尽。几乎所有可以入眼的精品都流入了藏家手中。石馆的库存本来极为稀少，接下来是石农沙里淘金，把过去挖过没挖过、捡过没捡过的地方通通搜罗一遍。这个产出量勉强可以维持网络上少数人的需求，但一旦松花石的新粉们读懂了它，会和通沟黑木纹一样，很快一石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