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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网红大楼探秘:揭秘背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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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杭州,打开旅游App的本地推荐,你会看到西湖、雷峰塔,钱塘江,以及更为现代的景观——一座网红大楼。网络上,这栋楼以聚集了无数的直播从业者而闻名——“千万女主播的家”“一栋楼的GDP堪比一个县”,在各种吸引眼球的描述下,它渐渐地成为了杭州的都市传说之一。

这栋楼是丽晶国际中心(后文称丽晶国际),坐落于钱塘江畔。“互联网之城”杭州,与这座被“网红”冠名的大楼,似乎构成了某种潜在的互文。曾经,一批批的追梦者来到杭州,丽晶国际是他们落脚的第一站,奋斗与野心的故事从这里开始。只不过,有人最终搬进了江对岸的别墅豪宅,有人只留下一个离开的背影。



网红大楼的两面


走出钱江世纪城地铁站,一栋高耸的绿色玻璃大厦十分显眼,这里就是 晶国际。和互联网上的火爆不同,楼里显得安静甚至有些冷清。

它是一座酒店式公寓。大堂金碧辉煌,却空空荡荡。几位租客靠在沙发上,刷手机打发时间,等着中介接他们上楼看房。保安穿着酒店门童的制服左右巡视,时不时提醒访客,“不要将腿搭在茶几上”。如果待的时间够长,你会看到穿着时尚的年轻男女走进走出。

晶国际大堂。图 / 每日人物摄


这里也是杭州萧山区的CBD中心,两条地铁线交汇的地方。 晶国际与周围的高楼,构成了钱塘江两岸的壮观天际线。在杭州,钱塘江以东的萧山区,是新的开发区,类似于上海后开发的浦东新区。在一些老杭州人眼里,多少也有些上海人“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的意思。哪怕在上下班高峰期,这里窄窄的街道也不堵车。街区安静,只能见到遛狗的年轻人和外卖员。

我来到这栋久负盛名的“网红楼”,是想弄清楚:真的有很多网红住在这里吗?他们选择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一些显而易见的答案是: 晶国际几乎被直播电商和MCN机构包围,它距捧出刘畊宏的无忧传媒只有4公里;地铁20分钟即可直达“网红打卡”盛地的滨江;新的地标性建筑,如亚运村、世纪城公园,还有演唱会不断的奥体大莲花,都离这里不远。

当我以求租者的身份询问中介,一位四十多岁的男性,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强调这里没有“网红”,“都是网上炒作的”。我又找到了一位女中介,她坦诚地说:“找我租房的有两个极端,要么就很喜欢,只愿意住 晶的,要么被网上的信息劝退,不敢住的。”

“网红大楼”的标签给 晶国际带来了知名度,也给其他住户造成了影响。 2022年,东北女孩孙 玲住在这里时,左右好几个邻居都是做自媒体的。有时刷到同城直播,她一看装修风格和位置,就知道是和自己住在同一个楼。

晶国际内,等待出租的房子。图 / 每日人物摄

玲不是网红,也没有从事直播相关工作,她当初选择住在这里,是因为房租足够便宜——带阳台的一室一厅,租金只要3000块左右。对比周围的房源,同样配置的公寓楼贵了约500多元,而房租2000元的安置房小区,又离地铁站太远。她是做广告投放的,公司就在 晶国际旁的写字楼,步行十几分钟就可以到达。

住进去之后,孙 玲开始感受到“便宜的代价”。 晶国际总共39层,每层大概有48户,两边各有6个电梯。上班早高峰,相当于有几百个人同时等待一部电梯,“等10分钟是常事,挤的时候还经常有人发生口角”。后来,孙 玲和朋友摸索经验,他们一个蹲货梯,一个蹲客梯,哪个先来就赶紧跑过去。

还有隔音的问题。凌晨2点,邻居还在直播,睡得迷迷糊糊的孙 玲突然被吵醒。她租的是一处“1改5”的房间(一个大平层被隔断成5个小房间),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有一对拍自媒体视频的情侣,他俩半夜要么大哭,要么大笑”。想到第二天还要工作,她只能敲两下墙表示提醒。还有次后半夜,邻居直播实在太吵,她只好报警寻求调解。

2015年, 晶国际正式交房后,很多5至6米高,74至200平方米的LOFT,被房主们默契地“1改7”“1改8”。派出所的民警告诉我,这栋26万平方米的超大单体建筑,曾住了近2万人。几乎是一个小镇的人口被塞了进去。

来这里送外卖的人,即使问清了门牌号,仍然可能迷失在宿舍一样长长的走廊里。防盗门的背后还有隔间,门的背后还有门——5个隔间通常是楼下2间,楼上3间。像孙 玲所说,这里高梯户比以及隔音的问题,让她即使回到30平方米的房间,也总是感到有些压抑。这种感受并不是阳台上的阳光就能冲淡的。

晶国际楼内,像宿舍一样的长长走廊。图 / 每日人物摄

“1改多”是为了投资。24岁的李果在商人家庭出生, 晶国际开盘没多久,他父亲就以一万多元一平方米的价格,在这里买了房。他算得清这笔帐,“如果整租出去,租金只有1万多,但是分成6间出租,可以收回2万多”。按照这样的租售比,有些房型不出十年就能回本。

大量的住户,也催生出楼里丰富的商业生态。在 晶国际里,有美甲店、理发店、健身房、以及各种餐饮小吃。大部分的生活需求,都能在足不出楼的状态下满足。楼内还衍生了各种跑腿服务,有些租户在家自制馄炖、甜品,都能送货上门。

这似乎也是直播行业的人,更愿意选择这里的原因。将自己的生活半 压缩到这栋楼里,才能把更多的时间,留到镜头前。

我站在 晶国际的一楼大堂,有需要刷卡的门禁,宽阔的旋转楼梯,和看上去很高级的沙发。巨大的吊灯下,整个大堂显得金灿灿的,十分耀眼。但走进去,每一扇房间门的背后,都是各自的生活窘境。

直播行业和这栋楼一样。站在远处看,这份工作充满魅力,明亮热闹的直播间里,是不断向上翻滚的金钱。但实际上,当主播们从屏幕中跳出来,就会发现:每个人的空间可能相当狭小,现实远没有镜头前那么光鲜。

一楼大堂,一位住户牵着狗回家。图 / 每日人物摄


钱塘江的网红链条

在杭州,如果用钱塘江串起一条网红居住地的鄙视链,显然, 晶国际处于这个链条的底端。

最顶流的网红有最强的赚钱能力。2019年,“直播一姐”薇娅把公司搬到了滨江,并豪掷千万,买下了4套嘉润公馆的公寓。这栋楼距离亚运会主会场只有500米,薇娅直接打通了1000平方米的大平层,居家办公两不误。那年双十一,她的带货成交额达到了53.2亿。

嘉润公馆10公里外的银杏汇,处于更顶级的豪宅序列里。网上流传着“三幢银杏汇,半壁网红圈”,众多头部网红聚集于此,比如曾经的淘宝女装销冠雪梨。 另一位卖货女王张大奕耗资近3000万元,入手钱江新城大平层迪凯金座,与薇娅的豪宅隔江相望。

无数逐梦的年轻人身处这个链条中的某一环:滨江沿江、奥体、钱江世纪城的江景大平层,是二线网红的最爱。还有嘉润公馆和银杏汇之间的滨盛路,被称为“网红一条街”,数以万计的三线到十八线网红,居住在道路两旁散落的公寓,如众星拱月般围绕着那些顶级大平层。

杭州钱江世纪城CBD城市夜景。图 / 视觉中国

在钱塘江南岸百米,与网红们共赏同一片江景的 晶国际,也是财富的起点之一。

晶国际赶上了城市扩张。“从西湖迈向钱塘江”,是彼时的杭州喊出新的口号。钱塘江北岸的钱江新城,与南岸的钱江世纪城,是城市规划中的双核 CBD。钱江世纪城站通了地铁,亚运会将在附近举办,处在C位的 晶国际,看着崭新的商业大楼一片片拔地而起。

住在这里具有极高的性价比,也配得上网红们往上走的野心。中介宴欣一直记得 晶国际的租房盛况。2021年以前,只要有空出来的隔断房,不管什么大小,很快就可以租掉了。“还有很多那种刚开始的小主播,也不全是网红,有条件的就租一整套。100多平的,或者楼上楼下300平的,都是看自己的实力。”

晶国际出租的隔断房,门的旁边还有门。图 / 每日人物摄

一些轻资产的公司将 晶国际作为直播基地或工作室。2020年,杨菲菲决定去做主播。她来到了 晶国际,并入职了楼里的一家直播公司。那是一个100多平方米的LOFT,还有四五名主播和她一样,每天在直播间里唱歌、聊天。

文娱直播如日中天的时候,电商也逐渐兴起。每次下楼,穿过10米挑高的金色大堂,杨菲菲经常看到很多女生在这里拍照。她看得出来,她们都是四季青的服装模特。四季青服装市场被誉为“中国服装第一街”,它在杭州老城区,距离 晶国际约10公里,还隔着一条钱塘江。主播们在两地往返,一边是出货,一边是带货。

杭州四季青服装市场,“穿版模特”在试衣。图 / 视觉中国

一个更大的背景是,“网红”本身也在变得泛化。根据去年浙江省商务厅监测的数据,杭州有头部直播平台32家、近5万名主播,直播相关企业注册数量列全国第一。相当于在杭州,每244个人里就有一个是主播,每12个人里,就有一个从事直播相关行业。

“不是说网红都爱住这儿,是因为这儿的住户太多,网红的基数比较大。”在 晶国际住时,孙 玲的感受是这样的。

在楼里的美甲店,我也偶遇到两位主播。一位是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她一边做指甲,一边和店员聊起她在直播间卖内裤的经历。还有一位40多岁的阿姨,询问着能不能快点结束,因为一会儿六点她就要开播了。

直播,这个看起来花团锦簇的行业,不断向那些心里有渴望的人招手呼唤。

正在直播的女主播。图 / 电影《受益人》海报

定位在 晶国际中心,在求职软件搜索,最多的招聘就是文娱和电商主播。更多的公司来自于隔壁的山水时代大厦——一栋比 晶国际更新、更贵的 公寓楼。我决定去那里应聘,以了解现在的行情。

我去面试的是一家刚成立不久的直播公司。在面试官的介绍中,公司老板是原先YY语音的“一哥”,“还有一年合同才到期,赔了一亿违约金也要来抖音直播”。面试官向我滔滔不绝地谈起了他们的实力和宏伟蓝图:老板刚刚在奥体大莲花开了个人演唱会,杨坤、吉克隽逸等明星都给他捧过场。他们计划先积累1至2年的经验,再逐步拓展到电商带货,“因为和快手辛巴的关系很好”。

面试的时候,我很难不被那种财富触手可及的感觉打动。“不看颜值,因为有滤镜。不看身份,因为会有人设。不怕不会聊天,因为运营会教你。”他们的公会,在全国各地招了接近百名主播,构建了一个庞大的“家族”直播网络。老板也会连线带着大家播,“这样能分一些流量”。运营举例,一位播得久的主播,现在一个月可以挣到六七万元。

“要求就是不摆烂,只要肯学,努力就能挣钱。”草根靠努力逆袭的叙事,在面试官嘴里讲了不止一遍,如果能坚持每天播6个小时,就会离“财富与人气”越来越近。

赚到钱,自然会搬去更好的地方。现在住在山水时代大厦的人,很多是从 晶国际搬过去的。 晶国际一家湘菜店的老板,经常给晚上下完播的人做烧烤、开发票。半年时间,他眼见着一位女孩换上保时捷帕拉梅拉,住到了更耀眼的来福士中心。

众人对于“网红”的想象,就这样继续构造着行业的神话。


泡沫破碎


豪宅里的人最先发生变化。2021年底,雪梨、薇娅先后因偷逃税款被罚,逐渐淡出公众视野,曾经风光无限的销冠女王和直播一姐,光环不再。到今年9月,张大奕宣布关闭十年网店。行业的变迁印证了一句评论,“时代不太可能回到十年前了”。

对于更多“网红”而言,过去“露脸就能挣钱”的玩法,那种一本万利的行业模式,一去不复返了。

我遇到的所有人都在说,行业变卷了。直播成了一份拼时间、拼体力,以及拼效益的工作。我在美甲店遇到的年轻女孩叫宋 ,就住在 晶国际。她每天步行不到10分钟,就能到旁边写字楼的内衣公司直播。公司实行的是品牌自播,即在官方账号上24小时轮播,她每天播五个小时,有时从中午开始,有时要播到晚上十一点。

打开短视频平台,每天都能刷到无数的主播,在相似的房间背景中,按时、顺着脚本说出台词。在一个又一个上滑的页面中,相同的情景在不停地重演。

杭州“网红楼”里的 主播。图 / 视觉中国

直播带货已经成为一种打卡上班的工作。固定的工位和工作时长,绩效与销售量挂钩。作为员工,不用管观众有多少,“因为公司有投流”。当同事下播,轮到她的时间,面对30-40人浮动的在线人数,宋 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台词,“宝宝们,马上倒计时,再不买就来不及了”。“是的马上”“快点快点”,并不在镜头里的男同事,有时也跟着发出几声吆喝。

“再不买就来不及了。”这句话既是劝服观众,似乎也在说自己。宋 感受到一个明显的变化,这一行已经赚不到什么钱了。她每个月的生活费、房租加起来超过一万,刚好和直播的收入持平。以前在直播间卖口红的时候,运营每天让她换妆造,“嘴唇都擦破了”。在不同的镜头前,她还卖过衣服、美瞳......就这样一直撑到现在。宋 说:“如果是两年前,我都会推荐这行,现在快到头了。”

“卷”的另一面是,赛道越发拥挤,“小白”入行越来越难了。1998年出生的阿润,在今年清明过后,决定来杭漂。他一天3-4场面试,去到过各种各样的MCN公司,都传递出同一个信号:只需要有经验的。阿润之前在江西九江做过文娱主播,娱播的经历反而被视为会有“公主病”。更重要的一点的是,在直播行业,26岁的年纪也算大。

曾有媒体报道,2021年,主播还属于甲方市场,那时人才紧缺,新人可以很快独当一面。“几年前,播音主持的应届生能拿到1.2万的底薪,今年很多有经验的老主播底薪还没到1万。”2023年开始,从业人数逐渐供大于求,整个行业从价格虚高的泡泡中被向下拉回。

“主播行业不是娱乐业,而是一个经济现象。”朱永祥是浙江传媒学院教授,在他和团队撰写的《主播经济产业高地前沿报告》一书中,他认为以前野蛮生长的时代,成立了很多直播公司,“主播、运营、中控,什么人都非常缺”,但现在潮水退去,慢慢也回归了正常。

晶国际待出租的办公间。图 / 每日人物摄

直播并不是零门槛的。朱永祥坚持,行业要想走得远,至少主播应该找到专业和职业性。“以前直播刚起来的时候,我问学生的意见,他们还有些看不上,但现在,大家的态度已经完全开放了。”朱永祥见过很多播音主持专业的学生,去到了一些MCN公司,并没有马上去当主播,而是先学习选品。“如果说以前的直播像叫卖,以后就会变得像消费顾问。”

“网红楼”与行业同频,它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

2021年,因为违规用电, 晶国际13层一户人家出现火灾。火势很快就被控制。没过几天,有关部门进行上门检查,随后便开始了整改:有暗间的房间被整改,超过6户的违规隔间出租被强制拆除,非自住的楼体,更换不符合安全标准的木地板,所有住户都配上了消防器材。

那次的警方通报显示,有6人被拘留:违法人员3人,房东1人、二房东2人,罚款房东1人、二房东3人。再次进入公共视线, 晶国际身上的似乎多了一些负面标签。

钱江世纪城派出所一位民警告诉我,去年亚运会期间,为了整治流动人口,他们挨家挨户对 晶国际的住户进行摸排。按照登记的业主名单,现在的住户只剩8000人,“几乎走了一半了”

直到现在,派出所都有6人的专门小组,早晚轮流值守 晶国际。在他们眼里,这里和其他的普通公寓大楼没什么区别,对于网上流传的一些谣言,他们也有些无能为力。


网红的离开


很多 晶的“网红”走了。那天上午,我在楼下的租房信息栏浏览房源时,被五六位房东围了起来。租房旺季,他们还有一堆空房。月租五千元的前直播室空了,设备还留在里面;月租一万多元的公司会所搬走了,门上还保留着品牌的logo。

作为一栋“网红楼”,实际上,这里“网红”元素正在变得越来越少。来自温州的房东阿姨,操着浙江普通话告诉我,她有位做直播培训的租户,被邻居投诉噪音太大,只好搬到外面。

搬家的住户,还有直播设备。图 / 每日人物摄

晶房租的均价,降了四五百”,房屋中介宴欣介绍。即便如此,去年抢手的“三千单间”,现在两千五也租不出去。看到网上对这里的负面评价,她会很无奈,“住进来你会发现很多都是打工人,有特别多人养小狗,晚上下班了结伴遛狗。楼下有摊子可以吃宵夜,大家都会在群里问出摊了没。”

离开的理由各种各样,不管是赚到钱,还是没有赚到钱的。“网红”在减少,现在的租客,基本上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或是附近的白领。

一年的租约结束,搬家那天,是孙 玲觉得最解放的日子。她不到半天就清完了行李——因为是被分割开的,那间公寓窄长窄长的,没有厨房,只是桌板上架起电磁炉,再配一个抽油烟机。过去,她下班回来就在楼下买速食,回来戴个耳塞、倒头就睡。住进新的小区,她有了自己的厨房,可以不那么频繁地买外卖了。

如果回家一个人都能直播的话,何必住在 晶,又何必留在杭州呢?杭漂一个月,阿润又回到了九江。每天晚上7点到9点唱歌,凌晨0点到3点聊天,他近乎严格地执行着这套直播时间表。选择在晚上播、户外播,都是因为流量更好。每天6点出门,一路上都有人打招呼。“因为在本地直播,推荐的也都是同城的,八成的人都刷到过我。”这是生活在小城市的亲切感。

作为“直播之城”,杭州的上下游供应链完整,政府也出台了多项人才激励政策。人们的离开,或许也代表某种残酷性。当一个行业逐渐变得稳定和规范,确实有一些人被筛选掉了。

正是因为流动性很大,行业里还有一个“潜规则”,拉人进来是有提成的。20岁出头的黎子翼,曾在直播公司做运营。如果她能介绍新人入职,比如招满六个,就可以达到一个绩效,有2000块钱的奖励。再多招一个人,还会得到更多钱。可即便如此,大家依然是很快就来,很快就走。

留下来的“网红”,更信奉一种“养活自己”的生活哲学。黎子翼是在杭州念书到一半,休了学。这一年,她在 晶国际的酒吧做过兼职,现在在直播间卖美瞳。“因为我们是一群刚毕业的大学生嘛,先攒够这一个月就好。”对她来说,赚钱,体会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当时在 晶国际看房子时,那名男中介也说,“不让做电商的话,杭州人口要少三分之一。”最近,他刚收到一个转租的房子。租户是一位英语老师,只住了20天,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最后退租离开杭州了。中介感叹,“花多少钱办多大事儿。光吃饭、租房子这两块基本上都消耗你一多半的钱。”

房东李果,自己就住在 晶国际,他还在楼上租了一间工作室,专做年轻人相亲派对。大学毕业后,李果曾回老家安吉当体育老师,算是入了编,但他觉得工资太低,还是想做生意赚钱,创办了现在的“红娘”公司。他说,他的会员都是“萧山本地、有车有房、高净值人群”,“已经成功撮合三十多对了”。

站在30楼的阳台,他指向一边说“这里要建新的商场”,又指向另一侧,“这要规划一片新的大楼”。“一个城市,总还是欢迎那些高学历有能力的人,那些离开的人,都没认清自己的定位。”他相信,城市不断扩张,永远装得下新的人。

晶国际周边。图 / 视觉中国

杭州的天际线上,玻璃幕墙反射着城市的光辉。如果下楼,你会看到脚手架、工程车、匆匆的外卖员,却很难找到愿意停下来的人。尤其在一栋“网红大楼”,想要接触到“网红”,其实并不容易。我曾拜托一位卤味店老板帮我留意,那天晚上,终于当着他的面,我见到了一位女孩。她就住楼上,自己做娱乐主播。

我试着打探她的生活,不论是做主播的,还是关于这栋楼的。她抱怨起了直播行业的潜规则,如何维护跟“大哥”的关系,“有些人还会和他们见面,不过...”她提到这栋楼的一些传言,“都是一些男的喜欢拿这些取乐,你说女的怎么会去说这种事情?”

她没有跟我讲得太多,很快就离开了,小小的身影,又一次隐没于大楼里无数的格子间之中。

抬头看 晶国际,就像一栋绿色的玻璃大厦。图 / 每日人物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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