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界传奇：石头的风骨之佳砚篇

原创 谎言茶楼

（一）

2020年8月，《中华奇石》杂志开设《石头的风骨：万里挑一的文玩雅趣》专栏，策划执行人晁彩红感慨石之文玩成型成器难上加难、万里挑一。

奇才必奇用，奇石须奇玩。铅字为何用仿宋体？因为它精雅。玩奇石的哪个不关注砚石？因为文房用品以砚为核心，一方砚石蕴藏着雅致的中华传统。《事类赋注》说，昔日黄帝得到一块玉纽，做成砚台，上面篆刻“帝鸿氏之砚”。

翻开南宋杜绾的《云林石谱》，赫然记录着徽宗时期，米芾取一块青润的湖北岘山小石，利用山形从中凿出砚台，非常奇特。石谱明确告诉我们，刑石、涵碧石、吉州石、修口石、阶石、奉化石、华严石、密石、祈阇石、紫金石、绛州石、巩石、端石、小湘石、婺源石、通远石、红丝石、建州石、南剑石、方城石、玉山石、大沱石、青州石、龙牙石、分宜石等二十五种奇石都能发墨做砚。发墨并非容易磨，墨如油泛为发墨，古人认为这是因为石性坚润能发起，不滞于砚的原因。

近年来，美国关闭孔子学院切割儒家文化在西方的传播，但是儒家文化在东亚有根有干还很鲜活。东亚儒家文化圈的一个共同点是，无论中日韩都爱好墨笔书法，这就离不开砚石。巧的是世界上也只有中日朝鲜几个国家产砚石，最好的砚石一直在中国。例如现在还有出产的砚石名品就有华东红丝石、华南端石、西南苴却石、西北贺兰石、华北易水石、东北松花石、台湾螺溪石等等。

（二）

古代读书人以墨笔耕砚田，在此间收获功名利禄乃至天下，文人得一佳砚胜于拱璧。古人将鉴定一方好砚的标准总结为：“质之坚润，琢之圆滑，色之光彩，声之清玲，体之厚重，藏之光整。”

端砚持剑，短短五十年的三国时期烽烟四起，做皇帝的整军经武不暇，还能硬核抽时间磨墨画画，文臣武将们更是挥毫自由创作。张飞喜欢画美人，而且经常有好作品出来；诸葛亮善画，他的儿子诸葛瞻既善画也善书；曹髦是曹丕的孙子，死时才20岁，善画写实故事画，后世尊他为史上最有骨气的傀儡皇帝；杀了曹髦的司马昭竟然善画佛像，而且画得那个神清气爽；孙权的妃子赵夫人更是文献记载的第一位女画家，她绣的攻打魏蜀的《五岳列国图》，已见中国山水画的端倪。

（三）

大唐著名书法家柳公权在《论砚》一文中把端砚、歙砚、洮砚列为三大名砚。对唐人来说，柳公乃当世之书法名家，每日浸淫的便是笔墨之事，对砚台的品质、特色等了解自然是其他人所不及的，他的话也极令人信服。

南宋王室赵希鹄《洞天清录集·古砚辨》中也说：“除端、歙二石外，唯洮绿石，北方最贵重。绿如蓝，润如玉，发墨不减端溪下岩。然石在大河深水之底，非人力所致，得之为无价之宝”。洮砚具有发墨快且不伤笔毫，储墨时间久但不易干涸的特点，发墨比歙砚强但下墨不如歙砚。

北宋赏石名家苏轼对佳砚的理解为：“砚之美，止于滑而发墨，其他皆余事也。”他点评歙砚：“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瓜肤而縠理，金声而玉德，厚而坚，朴而重”；他点评洮砚：“洗之砺，发金铁，琢而泓，坚密泽”。

苏轼的学生黄庭坚在去取一方佳砚的途中，写下著名的《砚山行》：“居民山下百余家，鲍戴与王相邻里，凿砺磨形如日生，刻骨镂金寻石髓。选堪去杂用精奇，往往百中三四耳。磨方剪锐熟端相，审样状名随手是。不轻不燥禀天然，重实温润如君子。日辉灿灿飞金星，碧云色夺端州紫”，诗中描写了砚石材的珍贵及开采困难，挑选石料很是讲究，对雕刻打磨和歙砚的特点等作了细致描写。由此可见，当时的制砚技艺高超，工艺精湛，也是歙砚发展的全盛时期。

（四）

从岩石角度出发，砚石不是来自沉积岩，就是变质岩，化学组成不是硅酸盐就是碳酸盐。都是主要由黏土矿物或方解石矿物组成，大部分品种都含云母（硅酸盐）类矿物，它们结构单元层之间借助大半径的阳离子紧密联系，有效阻止水分子进入其晶格，结构单元层内部的原因子之间联系更紧密，使石砚储水良好，可见，只有具有特殊层状结构，且微细的颗粒之间孔隙同样细小，透水性和吸水性因此才差。

一方砚的标准尺寸为25×13×9厘米。这个成品厚度是一道坎，灰岩（如山东红丝石、吉林松花石、安徽乐石）、泥岩）如广东部分端石、湖南菊花石、江苏峪村石）、凝灰岩（如浙江越石、广东部分端石）、大理岩（蔡州白石、大理织金石）原材料单层厚度达标不难，难在板岩（安徽歙石、江西龙尾石、宁夏贺兰石四川苴却石）和千枚岩（砣矾石、部分歙石）的板理与层理要平行一致。

砚石“发墨”的原理是这样的：组成砚石的主要和次要矿物颗粒都很细小，细到八成以上在0.01毫米左右，这样得法书之“腻”。再细就“拒墨”了，会“滑”，因为无锷(主要矿物的解理面排列整齐有序时，形成特殊的显微铓锷)，下墨效果因此“腻而不滑”，极佳。墨锭和砚堂面紧密接触，好像通电后烧热的熨斗上摩挲蜡烛，不闻其声，但是被一股魔力粘滞住，这才是一方好砚的“磨而不滑”，因为墨条的硬度为2~3（指甲硬度2.5），组成砚石的主要矿物硬度为（粘土、方解石等）3~4，次要矿物（石英、黄铁矿、红柱石、赤铁矿等）占5%、应高2到3度，所产生的硬度差促成“下墨”，过高“打滑”、过低磨损砚堂，石沫与墨汁混合，再好的墨汁也会暗淡无光，叫“不发墨”。

歙砚硬度大，不吸水、下墨快，但是墨汁不如端砚细腻。端石、歙石的二氧化硅含量超过了60%，两者三氧化铝都是百分之十几，但端石高了近四个点；含铁量都是五个多点，因此均属含铁质富钾型岩石。不同价态的铁质，使它们呈现美丽的紫红色、猪肝色、灰黄、绿等。砚石的筋是方解石、石英或黄铁矿的细脉，是原岩变质过程中矿物重结晶和物质的加入、析出形成的，能构成花纹图案则化掉了瑕疵，提升了价值。石癫书画家米芾这样评价歙砚：“金星宋砚，其质坚丽，呵气生云，贮水不涸。”歙砚的金银星线斑花是家属硫化物，五氧化二磷、二氧化硫都带毒性，正是墨汁油润有光、所作字画不易被虫蛀的秘密。

（五）

工业的发展催生了墨汁这一新物种，墨锭被取代后，砚台自然退居二线。现在智能手机甚至淘汰了钢笔。这是时代社会发展的结果，出了唏嘘之外，石友更应立于天地之间，在烦恼红尘之中寻奇石、赏佳砚，同时昂然求索人生真理的珠宝。